2009年3月5日 星期四

棄我去者


棄我去者:主詞是昨日之日,將棄我去者移到句首,作用是強調此詞之重要。昨日已去,用「棄」字表現出自己被拋棄的淒涼感與無助感。
長風顯示壯闊,秋雁表季節。雁將於秋天南飛,長風萬里送之,我亦以如同長風萬里之情送你。(李白曾經用桃花潭水深千呎,不及汪倫送我情。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來表現別情依依。)

秋天適宜登高望遠,登高送行應飲酒盡興,「酣高樓」即此意。建安七子的王燦有〈登樓賦〉,見下文,陳子昂登幽州臺歌,說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也是一種登樓的主題,一種沒有人了解我的悲哀。後來蘇東坡明月幾時有,也是在秋天登樓,那一篇同時具有嚮往天界與懷念親人兩個主題,李白這一首則是表現追尋超越之嚮往與有翅難飛的窘迫。

文章好,所以想上青天。你像建安七子,文章剛健有力;我像謝朓,清新俊逸。都想要高飛上青天,可是沒有翅膀也沒有長風,表現求之靡途的困窘。

有才無命,故愁,舉杯澆愁無助於事,因為愁如水,抽刀斷水水更流,時間一天天過就像流水,過去的日子已棄我而去(回到第一句),未來不可知,而你又要離開(回到第二句之煩憂)。既然這麼不如意,不如明天散髮,意思是不要作文明之人,隱居佯狂,不再仕進。扁舟是小船,《史記‧貨殖列傳

蠡既雪會稽之恥,乃喟然而歎曰:「計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於國,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於江湖,變名易姓,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為朱公。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產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此所謂富好行其德者也。後年衰老而聽子孫,子孫脩業而息之,遂至巨萬。故言富者皆稱陶朱公。


孔子也有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之說。這兩個典故都可能是李白此處想要表達的意思。
王粲 < 登樓賦>

登茲樓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銷憂。覽斯宇之所處兮,實顯敞而寡仇。
挾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長洲。背墳衍之廣陸兮,臨皋隰之沃流。
北彌陶牧,西接昭丘,華實敝野,黍稷盈疇。 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紛濁而遷逝兮,漫踰紀以迄今,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
憑軒檻以遙望兮,向北風而開襟。平原遠而極目兮,蔽荊山之高岑。
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濟深。悲舊鄉之壅隔兮,涕橫墜而弗禁。
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與之嘆音。鍾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
人情同於懷土兮,豈窮達而異心?唯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
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懼匏瓜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

步棲遲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將匿。(和"景翳翳以將入"是不是很像,前一句和"撫孤松而盤桓"也很像,只是沒有孤松而已。)風蕭瑟而並興兮,天慘慘而無色。
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原野闃其無人兮,征夫行而未息。
心悽愴以感發兮,意忉怛而憯惻。氣交憤於胸臆兮,悵盤桓以反側。


王粲 <登樓賦> 翻譯

登上城樓,四面張望,藉著閒暇的時間來銷除憂愁。看看樓宇所處的地位, 像這樣爽朗開闊的,的確少有。清澈的漳水從這兒流過,緊靠著曲曲折折沮水中 的長洲。背後起伏著平坦的大路,前面低濕之處,有可資灌溉的水流。北面一直
達到陶朱公住過的郊原,西面則接近楚昭王的墓丘。漫山遍野都是花木果實,禾 黍高梁也生滿了田疇。這樣的環境雖然美,卻不是我的家鄉,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呢?
身遭亂世,被迫漂泊流離,至今已十多年了。我一心只想回家,有誰能忍受 鄉愁的煎熬呢?靠著樓邊的欄杆遙望,當著北風敞開我的衣襟,放眼看看邈遠的平原,卻被這高小的荊山遮斷了視線。道路迢迢,川流深遠,悲痛著故鄉阻隔,禁不住淚流滿面。從前孔子留在陳國,曾發出「回去吧」的悲嘆,鍾儀被囚在晉 國,依然還奏著楚音,莊舄在楚國做官,還是吟著越國的詩篇。懷念故鄉是人之 常情,怎會因困或顯,而有所不同呢?光陰迅速地流逝,「俟河之清」不知要等 到哪一天?希望能出現一條平坦的大道,使我從此奮力向前。所怕的是和瓠瓜一 樣徒然繫著,又像潔淨的井水,不被人們飲用那樣令人悲嘆

在樓上徘徊了許久,不知不覺,太陽已快要銜山了,蕭瑟的淒風從四面吹來 ,一時吹得天昏地暗。走獸們東張西望尋覓伴侶,鳥兒也相互鳴叫著,展翅飛散。田野中靜寂得沒有人影,只有趕路的人還在蹣跚地步行。看到這種情景,更觸發了我的憂思,心中真有無限的痛苦和感傷。從樓梯上走下來,胸中已充滿了悲憤,一直到深夜仍無法入睡,悵悵的翻來覆去,終究難以成眠。

宇文所安曾經說:

李白的古風,沿襲陳子昂的感遇傳統。詠史詩和遊仙詩使他的天賦出色發揮,兩者都涉及看不見的世界。

他的句法異乎尋常的直截了當,作品充滿口語。冗長、散文式詩句所起的作用,普通詩歌兩三字就可以達到。

李白風格最重要的特徵也許是簡化和限制詩句之間和聯句之間的聯繫。同時代人普遍將一聯詩看作基本構思單位,結果他們的詩經常傾向不用連接詞的極端排比。李白使詩句重新成為基本的語法單位。在他的詩中,思想自如地、連續地通過詩句和聯句之間的縫隙。讀者從李白詩中感受到的活力和直率,多數來自他對聯句之間障礙的減弱。

李白在突出氣勢和不受約束的關注,超過對文體的關注。作為一個生長於京師中心詩壇外部的人,以其獨立性形成一種新價值。

與王維不同,李白對如何感受外界沒有多大興趣。他只寫一個巨大的我。他的詩是一種創造自我的詩。

李白發現酒是獲得精神自由和直率行為的工具,他的重點在飲者而不是飲酒。他在其中發現孤立,而孤立既不是孤獨,也不是寧靜隱逸。而是為詩人開啟機會,顯示創造性的、豐富的自我。以即以自己的想像控制周圍環境的能力。

正由於李白缺乏京城詩人對真實的追求,他才能馳騁虛構想像。

李白的奇之又奇,對天寶趣味的形成起重要作用。包括狂士角色、追求奇異以及虛幻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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