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23日 星期一

三峽
















本文節選自《水經注·江水》,是“又東過巫縣南,鹽水從縣東南流注之”句注釋中的一段。先以“自三峽七百里中”點明地點和範圍,接用二十六字概寫巍峨綿亙、隔江對峙的三峽總貌,重點在山。然後分用三小節描寫夏季、冬春和秋季的景色,刻意寫水。既能縱覽乾坤從大處落墨,又能別具隻眼而洞察幽微,緩急相間,動靜相生,筆依物轉,情隨景遷,於寥寥一百五十餘字中,歷歷如繪地再現了三峽(主要是巫峽)的險峻奇秀。
【譯文】

在三峽的七百里中,兩岸山連著山,幾乎沒有半點空隙。層層疊疊的山岩峰巒,遮蔽了天空,擋住了日光。假如不是正午和半夜,就看不到太陽和月亮。到了夏季,大水漫上兩岸的丘陵,上行、下行的水路都斷絕了。有時皇帝有詔命必須火速傳達,(必須冒險一行)早晨從白帝城動身,傍晚就到了江陵,這中間有一千二百里的路程,即使騎上駿馬,駕著長風飛翔,也沒有如此迅速。(這是從另一面說明水路斷絕的原因)
春冬季節,白色的急流,迴旋著清波(急又淺的部分);碧綠的深潭,倒映著兩岸山色(深又靜之處。素湍迴清,綠潭倒影,兩句交錯)。極為陡峭的山峰上,生長著許多姿態奇特的柏樹,大小瀑布,在那裏飛射沖刷(瀑布是白的,樹是綠的,岩石是暗黃色的,水不是很大,瀑布顯其娟秀而非雄偉。),江水清澈,樹木繁盛,群山峻峭,綠草豐茂,確實很有趣味。
每逢雨後初晴或霜天清晨,樹林山澗冷落而蕭索(雨後林寒,霜旦澗肅,兩者應該有區分,也是交錯的句法。動物都躲起來了,樹林安靜,也許因為寒冷,這是林寒的部分。澗肅是水的部分,也許通行的旅客因冷而減少,也許水量增加所以水流加快,肅有峻急之意。這樣的氣氛之下,猿鳴聲音如同長嘯,悠長而淒切,少了雜音干擾,多了冷冽的空氣,引起悲傷之感的共鳴,機會比平常大。),常有猿猴在高處長聲鳴叫,聲音連續不斷,異常淒厲。迴響在空曠的山谷中,很長時間才消失。所以打魚的人唱道:“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亭午】正午。
【夜分】半夜。
【曦】日光,這裏指太陽。
【沿】順流而下。 【溯】逆流而上。
【奔】這裏指飛奔的馬。
【疾】快。
【素湍】白色的急流。
【回清】迴旋的清波。 【絕巘】極高的山峰。
【清榮峻茂】水清,樹榮(茂盛),山高,草盛。
【晴初】天剛晴。
【霜旦】下霜的早晨。
【屬引】接連不斷。屬,動詞,連接。引,延長。 (我們課本的說法不對)

《三峽》寫的只是巫峽

  雖然文章開篇一句就是“自三峽七百里中”,其實,這段文字只寫了一個巫峽,並不是我們所認識的瞿塘峽、巫峽、西陵峽這三峽。

  在這段文字之前還有:“江水又東,逕廣溪峽,斯乃三峽之首也。峽中有瞿塘、黃龕二灘。其峽蓋自昔禹鑿以通江,郭景純所謂巴東之峽,夏后疏鑿者也。江水又東,逕巫峽,杜宇所鑿以通江水也。江水歷峽東,逕新崩灘。其間首尾百六十里,謂之巫峽,蓋因山為名也。”這部分已經寫完了“三峽之首”、“瞿塘、黃龕二灘”。接下來才是“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這才是開始寫巫峽了。

  《三峽》之後的文字接著是“江水歷峽”、“江水又東徑流水灘”、“江水又東徑宜昌北”、“江水又東徑狼尾”、“江水又東徑黃牛山下”,然後是“江水又東,逕西陵峽。宜都記曰:‘自黃牛灘東入西陵界,至峽口百許里,山水紆曲,而兩岸高山重障,非日中夜半,不見日月,絕壁或千許丈,其石彩色,形容多所像類。林木高茂,略盡冬春。猿鳴至清,山谷傳響,泠泠不絕。’所謂三峽,此其一也”。這段文字才寫到了西陵峽。

  
  三峽並非七百里。
  《三峽》原文“自三峽七百里中,兩岸連山,略無闕處”,“七百里”種種翻譯、解釋全認為“七百里”就是700里。其實,三峽是193公里,也就是不到400里。400、700,古今對里程的認識不會差距這樣大吧?其實這“七百里”並非實數,極言其長,行文造勢而已,不可實解。















陶淵明〈歸去來辭並序〉

陳洪綬國畫陶淵明採菊
陶淵明〈歸去來辭並序〉
一、 〈歸去來辭並序〉翻譯(括弧內文字是我的說明)
我的家境貧困,耕種的糧食不夠用來供應自家的生活。孩子滿屋,米缸裡沒有存糧,維持生活所需的來源,一直找不到辦法。親戚朋友大多勸我出去做個小官,我也開始產生了這種念頭,但要求個官職卻沒有門路。正好有在上位者四處求才的事情,各地州郡長官都以施恩憐才作為德政,叔父因為看到我貧苦,就推荐我擔任小城的官吏。這時戰亂還沒平息,內心害怕著遠地的差事。彭澤縣離家只有一百里路程,公田收獲的糧食足夠用來釀酒,因此就前往求取了這個職位。過沒幾天,深深地興起了返鄉的念頭。為什麼呢?我的天性本來就這樣,不是矯情或刻意造成的(外在規範所能刻意改變);挨餓受凍雖然急迫,但違背自己更是痛苦。雖然曾經隨人俯仰,都是出自生活所驅使;如今若有所失、心情激動,深感愧對平生的志願。且盼望著再過一個秋收,就收拾行裝,連夜離去。不久,嫁給程家的妹妹在武昌去世,藉著趕赴奔喪的情分上,我才得以棄官離職。從秋天八月到冬季,任官八十多天。我就針對這件事來抒發內心的感受,給這篇文章命名為「歸去來兮」。時在乙巳年十一月。
回家去吧!田園將要荒蕪了,為什麼還不回去呢?(心也是一種田,更要耕耘以免荒蕪)既然(是自己)要讓自己的心志受形體支配(優先性的選擇),為什麼還感到失意而獨自悲傷呢?我覺悟到已經過去的再也不能挽回,知道即將來臨的還可以追求;所迷失的路途真的還不算太遠,我發覺現在才是對的而以前是錯的(改變還是可能的,將選擇從重形體轉移到重心)。乘著船向家鄉輕快地飛馳而去,清風陣陣飄來,吹拂著我的衣襟(表示心情也是輕快的)。我向行人詢問前面的路況(當時有戰爭,擔心),只恨清晨的天色還這麼朦朧(我看不清楚環境以及遠方,而家在遠方)。
終於看到了簡陋的(有隱士的含意,拒絕繁華)家門,我興奮地跑上前去。僮僕們高興地迎接我,孩子們在門口等候著,庭前的一些小路(隱士之路)接近荒蕪,松樹和菊花依然存在(兩者也是隱士的象徵,情況還不是無法挽回)。帶著孩子們進入屋內,罈子裡裝滿了酒。我拿起酒壺酒杯自己就喝了起來,(舉起酒杯時順勢看到,無心交會)看著庭院裡的樹木(應該是松樹),感到非常愉快(隱居的意志再次確認)。靠著南邊的窗戶寄託傲岸的情懷,我深知這個僅可容膝的居處才是最舒適安穩的。每天漫步田園已成為一大樂趣(就荒的小徑在耕耘之間救回來了,所以他感到高興),屋子雖然裝設了大門卻經常關閉著。拄著手杖隨處遊息,時時抬頭眺望遠方的景物。浮雲悠閒自如地飄出了山峰(我嚮往這樣無心出入之境界,但尚不易做到),群鳥飛累了也知道返回巢窩(目前的我就像歸鳥還巢)。日光漸暗即將下山(我漸漸老了),我撫觸著孤獨的松樹(我的孤獨如此松,我的意志希望能如此松),流連徘徊不忍離去。
回家去吧!讓我停止與人交往,斷絕昔日舊遊。塵世和我既相違背(遺世獨立,我遺棄繁華世界,這個翻譯不正確),還乘車出去求取什麼呢?我高興聽著親戚們充滿感情(應該翻譯成不虛偽的真心話)的話語,樂於彈琴讀書來消遣(這是用古義,現在的話用消除排除比較好。)憂愁。農人們告訴我春天到了,將要到西邊的田地展開農事,有時搭乘裝有帷幔的車子(A),有時划著一條小船(B),摸索出幽深的山谷以後(B),又行經高低不平的山丘(A)。樹木蓬勃地展現生機(A),泉水開始潺潺地流著(B)。以上的句型是兩組不同的句子穿插組合而成,像電影的蒙太奇。
真羨慕萬物都能夠得到最佳的生長時機,感嘆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終點(有急迫性)。
算了吧!寄託形體於天地之間還能有多少時候呢(這是浮生若寄,大塊若逆旅的想法)?為什麼不順著心意來決定取捨呢(這個翻譯我認為不妥,因為委心的委,有放棄、推卸的意思,如委罪是推卸罪責,委捐、委棄。另外也常見付託之意,如陶淵明用過委懷,"弱齡寄事外,委懷在琴書。我的分析是,委有放的意思,把某些東西放掉,像委罪一詞;把東西放在某個地方,像委誠、委禽等詞。許多學者認為此處委心一詞是順著心意,如同委懷一樣,可是委懷之後有在某處表示方向,而委心之後是任去留,並沒有心的目的,而此處去留指生死,心無法決定生死之日期,除非要自殺,但這個可能性不存在。任就是任隨,生命之大去何時,任造物者決定,此處造物者是行動的主體,但是被省略。委心是無心之意,將心放下,不要在生死大事上,以心的主觀要求強求,因為帝鄉不可期,如果勉強就是神仙家,就是為形而活。)?為什麼這樣心神不定,到底要何去何從呢?富貴榮華不是我心所願,神仙世界也不可能達到(當時有神仙可不可以透過學習而做到的爭議。)。趁著大好時光獨自前往閒遊,有時放下手杖下田除草,堆土培苗,有時登上東邊的高崗上放聲長嘯(長嘯是當時高尚的音樂藝術,有個叫孫登的人精於此道)。或在清澈的水邊作詩(春天於水邊修禊賦詩也是盛行的習俗,參考王羲之〈蘭亭集序〉〉。且隨順造化走向人生的盡頭(不要長生不老,只要活在當下),樂觀地聽任上天的安排,還有什麼好猶疑的呢?(縱浪大化中,不疑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樂天知命,不求長生,心已勝形,更進一步則追求心與化合一,化是造化,也就是造物者之意,與化合一則無入而不自得。
http://staff.whsh.tc.edu.tw/~huanyin/anfa/t/anfa_toa5.htm
詞源將委心一詞解釋為"聽任本心之自然",引用淮南子精神篇"委心而不以慮",解釋上不妥,委心就是莊子不要師心自用,要去知與故,無心而不可與謀。不以慮就是不要用心來慮。此辭第二義解釋為"傾心",是將心為全放在某處之意,有對象。也不是課文中此語的意思。
禪宗牛頭宗,講求無心任運,無心合道,印順法師以為有南方玄學的影響,陶淵明最後一段要談的,我想是類似這樣的意思。陳寅恪說他是大思想家,我們不要忽視他作品中的思想意義。

王羲之在〈蘭亭詩〉中有「大矣造化工,萬殊靡不均;群籟雖參差,適我無非新。」〈蘭亭集序〉裡面說「修短隨化,終期於盡。」所言與陶淵明「乘化」類似。隨化就是任化,任化須委心,修短就是去留。

年輕時,憶我少壯時,無樂自欣豫,猛至逸四海,騫翮思遠翥。「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遊,誰言行遊近,張掖至幽州,飢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

 

「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陰,時鳥變聲,亦復欣然有喜,常言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羲皇上人。」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還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王國維《人間詞話》認為此詩是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這與我們說的此文歸宿在「無心」、「委心」,是同樣的道理

生活艱苦,〈乞食〉「飢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主人解余意,遺贈豈虛來,彈諧終日夕,觴至輒傾杯,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韓才,銜戢知何謝,冥報以相貽。」

 

 

·                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

·         歸園田居詩五首之三

·         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         歸園田居詩五首之一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

 

神釋

大鈞無私力,萬物自森著,人為三才中,豈不以我故,與君雖異物,生而相依附,結託既喜同,安得不相語,三皇大聖人,今復在何處,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老少同一死,賢愚無復數,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立善常所欣,誰當為汝譽,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

 

飲酒詩二十首之三並序

余閑居寡歡。兼比夜已長。偶友名酒。無夕不飲。顧影獨盡。忽焉復醉。既醉之後。輒題數句自娛。紙墨遂多。辭無詮次。聊命故人書之。以為歡笑爾。

 

道喪向千載,人人惜其情,有酒不肯飲,但顧世間名,所以貴我身,豈不在一生,一生復能幾,倏如流電驚,鼎鼎百年內,持此欲何成。

 

讀山海經詩十三首之一

孟夏草木長,遶屋樹扶疏,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迴故人車,歡然酌春酒,摘我園中蔬,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汎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如。